第十六章 第二圣杯,显现(1)
4月25日,周二,午间,11:45。
伦敦,城区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战场。
蔷薇盛开。
优雅的蒸汽骑士致以谢幕之礼,旋即架起右手的长枪。
钢铁的枪身迸发出电流,映射着云翳下寒冷光芒;满溢杀意的枪尖,笔直地指向了早已丧失反抗能力的Archer。
至于那位曾教诲万物的野兔之王,如今却只能单膝跪地,任由敌人一步步接近自己。
诅咒。
魔神的艺术。
Archer虚张声势地龇牙咧嘴——自然是无济于事。
他能感受到,如今自己体内超过四分之三的血液,都已被诅咒硬生生抽走,化作此刻自己右肩上生机勃勃,美轮美奂的血蔷薇荆棘。
迎风轻舞的鲜花,殷红,热烈,却散发出铁锈般象征伤痛与死亡的不详气味。
“那边的Master,快点逃走吧。”
Lancer步步紧逼,却单独为少年许诺了一条生路。
……是出于胜者的余裕吗?
C感到一阵窒息正紧紧捉住他的内脏,从胸腔向下蔓延。
少年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,或是上前护住Archer,或是趁敌对者尚未回心转意之时赶快逃跑——只不过,那种窒息感很快便坠入他的脚趾,令他两方都再无法做到。
“请闭上眼睛,这就是,最后一击了。”
Lancer仪式感十足地端起长枪,宣告对手的绝命词。
然而。
Archer猛地抬起脑袋。
无从防备——“砰!”——来自Archer唯一还能动弹些许的左臂,一枚圆滚滚,白花花,认不出是什么的玩意儿突然被抛掷出去,正中蒸汽骑士的额头。
“呜?!”
直至那东西“哐当”落地,C才看清是什么。
“……罐头?!”
猝不及防受袭,狼狈捂着额头的Lancer,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。
“对啊!牛肉罐头!能随身带着,很方便吧?!”Archer倔强地支撑起头颅,怒斥面前的敌人,赤红色的双眼蓄积怒意,仿佛能迸出火来。
“还有啊,该快点逃走的,是你们才对吧!”
天穹之上,一道焰色奔袭而至。
话音未落,扩张的炫光流影霎时便将Archer的身影尽数吞没——源于俄刻阿诺斯之魔女所设结界破碎的那一刻。
火焰流动、空间褶曲,进而激发出耀眼光芒,犹如风暴,犹如急雨。
是什么,宛如流星般刺破了天际线?……C大致能猜到答案。
古蜀国王的鸷鸟剑。
火之翼刃。
那是烈焰缠绕的青铜鸟——远行而至,将结界的薄弱点一举击穿。
视线回到结界内部。
女神长发末梢的片羽,用以荫蔽袤土的流毒之月,终究被搏动金乌动脉之天火所灼烧殆尽。
Saber将一旁的S护在身后,为其遮挡结界崩坏时灼目的光芒。
少女则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小手镜。
片刻前,当Saber以双臂抵抗来自Rider的神铁之枪时,正是透过这一方镜面,令小小的青铜鸟从而跨越【水银皮层】,借助岩雀一族的秘术之一,逃出结界,回到山丘之上的普鲁内拉撒尔斯宅邸——又千里迢迢飞回此处,从外部将结界瓦解、烧却。
可供落下棋子的时间仅有一瞬。
若是境界线被魔女彻底封闭,那么无论令再多的“里程”被唤醒,金乌王与少女的所及之地都无法超越这一隅结界。
这也意味着,少女只能凭借对于Servant无条件的信任与默契,迅速理解其意图,才能得以赶在结界尚存在“离开的可能性”时及时放飞青铜鸟。
她做到了吗?
那是自然。
仅仅一个眼神而已——就连S自己也无从得知,这一刹那间的心有灵犀,究竟穷尽了她多少运气,亦或是笃信。
再之后,就只剩下拖延时间的问题了。
“挺聪明的嘛。”
Caster收起魔杖。
即便魔女只要稍加思索,立刻就能理解这一反击战术究竟是如何加以遂行的——但为时已晚。
毫无疑问,任何理解了所谓“战场上的尊严”为何物之人,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继续死缠烂打,宁愿抛弃风度,也要否认掉自己的疏忽吧。
所以,魔女猛地张开猎鹰之翼。
“既然如此,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……下次见面,一定要把你们漂亮地干掉!”
羽毛随风涌动,织作白色幕帘。
片刻迟疑,视线被那幕帘、云翳遮掩的一秒之间,魔女与骑兵的身形便宛如消融在空气中一般无处可寻,唯余廻风与飘荡的话语。
战场瞬息万变。
仅是一时的分神,就足以让Lancer错失唯一了结敌人性命的时机——只见燃烧着太阳赤火的青铜鸟俯冲而下,灼热的弧线末端碰撞蒸汽骑士的长枪。
那正是Archer所预见到的结果……值得为此支付一个牛肉罐头。
未经任何衰减的压迫力,呈点状传导,来自腕关节的爆痛不由得令Lancer趔趄数步。
“抱歉,朋友,我来晚了。”
C向声音的来源望去。
——古蜀国的金乌之王,足踏烈焰,怀拥少女,化作救难之及时雨,从容不迫地降临于野兔与枪之骑士的战场之上。
少年奔向Archer,勉强扶住他即将被血蔷薇丛压垮的身躯。
“居然能从那位俄刻阿诺斯之海的大魔女手上逃跑吗?”
惊讶之余,Lancer重建戒备,电气重新灌注于枪尖,宛如响尾蛇般猎猎作响。
一方是放飞后收归肩头,蓄势待发的青铜鸟。
一方是电流跃动,展露利齿的猛兽般的铁塔之枪。
胜负的骰子重新被抛掷向天上。
正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——
“Lancer,等等。”
骑士辨认出那是属于自己Master的嗓音。
作为发动咒术的代价,生命力瞬时流失的他现在握着剑刃,半蹲在地,声音因体力不支而显得虚弱无力。
魔术师喘息着,用他那深邃无神、似乎行将枯竭的双眼,打量着金乌王怀中的少女。
“艾莉丝。”
他叫出了少女的名字。
短暂,却强行将悲伤哽在喉咙,不予展示。
而被呼唤之人,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敌对阵营中持剑的魔术师。
“马克西米利安叔叔?!”
S将记忆中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。
仿佛浸泡在回忆里、早已出窍的意识,突然又被对方唤回了一般,魔术师抬起眼睑,眼神略有摇曳,悄然咬紧嘴唇。
“……不,你不是艾莉丝,只是虚伪的‘镜像’罢了。”
被称作“马克西米利安”的男人喃喃自语,仿佛下定决心,又仿佛自我安慰。
“撤退吧,Lancer。”
魔术师轻声下令。
听召,钢铁骑士将长枪收回身边,守在Master身前。
“……下次再见面,我们就是敌人了。”
蒸汽喷发,氤氲在二人四周,作为其撤离的掩护——浓雾散去,已不见二人踪影。
Saber无言地向少女投以复杂的眼神,只换来对方同样一言不发的缄默。
“Archer!”
C的呼声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回身后。
负伤的大兔子正用单手压紧心脏处,令古老的巫医咒语(Mide)源源不断化作阳光,风,与缀满新叶的溪流,输送进自己的伤处里。
汗水不停从大兔子的额上落下,流过他黝黑的脸颊。
显然,失血过多已将他推至昏迷的边缘。
Archer只能强打精神,努力缓解着不断扩张的诅咒,然而收效甚微,怒放的血蔷薇愈加鲜艳、光彩夺目,甚至隐约镀上了一层虹色。
“Archer……Archer……”
C努力扶住Archer的身体,但这似乎并不能令对方的痛苦消减半分。他又试图伸手替Archer捂住伤口——当他发现对方实则是在用魔术治疗自己后,便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少年低语道。
“唔嗯?……为什么道歉?”
Archer睁开眼睛,淡银色的瞳孔真挚而温柔。
“刚才,Archer战斗的时候,我却什么都没做。”
少年承认了自己的无力。
“让我来帮忙!”——S打断了少年的道歉。她飞奔至Archer身边,先是因Archer身上长出的庞大的蔷薇丛而震惊,旋即立刻取出了用于治疗的附有术式的镜片——却被Archer严声喝止:“……别碰我!”
少女的手被喝停在空中。
“……咒术,这是郁结大量恶意而成的咒术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S明白了对方的意思,只能懊恼地收回镜片,“我所使用的魔术是黑魔术,‘诅咒’伤口,将其扔到世界遗忘的反面去——但是,要是‘诅咒’了诅咒本身,反而会增强其效果,只会帮倒忙,抱歉。”
“……唔唔,那家伙大概是把诅咒淬进了长枪里,被刺中之后,就一直潜伏在我的血肉之中……太卑劣了……”
利用巫医术,大兔子努力探知着体内的状况。
即便是古老者们所教授的纯洁之言,也只能勉强抑制诅咒进一步扩张而已。
“少说点话吧。”
Saber关切地从少年C手中接过兔子的肩膀,代替他充当起支架的职责——少年那因为酸痛而开始微微颤抖的手臂,并没有逃过金乌王锐利的眼睛。
仿佛是故意无视Saber的忠告一样,在深呼吸几次之后,Archer还是又开口了。
……却出乎意料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里。
“……没关系的,Master。”
C不知所措地盯着大兔子那张从彻骨痛苦中勉强挤出的笑颜,迟疑片刻后,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应自己的话语。
“……昨天你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呢。从没想过自己会远离家乡,远离亲人与朋友,独自一人被卷入这种生死攸关的战斗里,对吧?”
Archer的话语,诚挚而衷心。
“但是……”
“会害怕是正常的,会觉得无能为力也是正常的,然而,直到现在你也没有退缩过……嘿嘿,我的小狼崽……你已经很厉害了哦。”
不知为何。
C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恐惧。
他不想冒着这种恐惧感,去分辨Archer的话语究竟是发自肺腑之言,亦或是单纯的安慰——他更不想思考,面对这样的话语,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的。
少年嗫嚅着嘴唇,尚未回复。
大兔子的状况却已经不容乐观了。
突如其来地,又是一阵竦竦声。本就茂盛繁荣的蔷薇丛再度开始扩张,无数凝血组成的新芽从Archer蓬松的兔绒中探出脑袋,又在眨眼间成长为带刺的藤蔓,攀援向上,绽放出更多艳丽的花朵。
“……呜!”
Archer痛苦地嘶吼起来。
“是抑制不住了吗?!如果,至少能先弄明白诅咒的流派……”
S握紧双拳,也无法排解因束手无策而带来的焦虑。
就在此时。
“——交给我吧。”
清脆的女声忽而响起。
“是谁?!”S大惊失色,猛地起身,以应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——毫无疑问,圣杯显现在即,活动在此处的只有可能是其他Servant与Master——是想趁人之危发动袭击吗?
“你好,我是早乙女理纱(さおとめ りさ)。”
对方干脆地报上了名号。
来者是一名淡姜色长发、琥珀色双眼,稍显年长的女性。白色外衣,长靴,衣摆下若隐若现的白色丝袜,彰显出属于职业女性的干练与自如。
“请不必担心,我们是为了那位负伤的Servant而来的。”
女医者启动了MR终端。
【圣杯探索】APP界面展开——在那犹如花朵与弓箭的令咒纹样旁,是一枚特殊的十字型身份标记。
“我是【圣杯探索】认定的,中立的参战者,无阵营医生。”
——而在她的身后,则是披散长发,半裸上身,高大、壮硕到宛如猛兽,或是出自神雕刻的山岭巨岩一般,无论肌肉还是鲜红神纹中都满溢着伟丈夫之气的可怖Servant。
S仍旧戒备着对方的一举一动。
“这位是我的Servant。”
也许是为了展示善意,毫不忌讳地,自称“早乙女理纱”的女医者将与自己定下缔约的英灵之名直截了当地告知了对方。
“赫拉克勒斯。”
她如此说道。
“Assassin,真名,赫拉克勒斯(Hercules)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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